这条街道很老旧,街灯一闪一闪地,旁边岔出去的,是一些短巷。
已经很晚了,四周寂静得有点可怕,这时候,巷子口突然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。
那是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,街灯闪了闪,暗下去的时候,这个男人——曹越一瘸一拐却很快地拐进了一条短巷。
曹越窝进一堆装修垃圾里,按住自己狂跳的心口。
“人去哪儿了?”
“不知道,刚刚街灯闪了一下,人就不见了!”
“呸,小兔崽子,逮着他非得暴打一顿不可。大冬天的晚上,就哥几个添乱。”
“可不是,查查查,查个屁!收了钱乖乖地滚不好吗!什么破几把正义感。麻了个巴子的。”
曹越听着一群人骂骂咧咧地从巷子口走过去,赶紧小心翼翼地从装修垃圾里爬出来。
他一条腿已经受了伤,夜色太浓了,他看不清自己到底受了多重的伤,天太冷,伤口已经冻得麻木,他不知道是疼的,还是冷的。
咔——
曹越踩到了一块翘起的木板发出了声音,他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。
“那边有声儿!”
“哪儿哪儿?”
“后头后头!”
这时候,曹越看见巷子另一头走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,那个男人步速很快,走入了第四幢矮楼。
曹越管不了那么多,冲了过去。
他运气还算不太差,男人开门的瞬间,他刚好挤了进去,并带上了门。
然而他很快就放弃庆幸自己的好运。
因为高大男人抓住他的胳膊,把他反按在门上。
“救救我……”
曹越虚弱地说。
说完这句话以后,曹越感觉到高大男人松了一点手劲。
“你是什么人?”
一个很低的男音在曹越后脑勺响起。
这个男人对他的好恶,可能会决定他的生死。
这么想着,曹越诚恳地自报家门,企图换来一点好感:“我叫曹越,是一个调查记者,正在被人报复……我……”
曹越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高大男人打断了:“滚出去。”
“我现在很危险!”
曹越抢道。
“你危不危险,关我屁事?”高大男人松开了曹越,“出去。”
高大男人为曹越拉开了门。
门一打开,外头催命的声音虽然小,但也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。
“刚刚是不是这条巷子?“
“应该是才对……”
“人呢?”
“找找。”
……
出去,就是死路一条。
曹越用力顶住高大男人推搡的力气,伸出一只手,握住高大男人门把上的手腕。
“求你,如果我死了,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在故意制造事故。我死了没关系,但是会死很多人!”
曹越借着窗帘缝透进来的光,仰头看向高大男人。
“哪儿去了?”
“该不会是找错了吧?”
“不可能啊,细皮嫩肉的,那小子,肯定跑不远!”
……
外面的声音更近了,如果再近一点,他们不关门,就一定会被发现。
曹越毫无办法,他在等高大男人的决断。
高大男人似乎跟他对视了很久,但其实只有几秒。
门在曹越身后关上了,是高大男人轻轻地推了一下门。
曹越在门内。
“谢谢。”
曹越很轻地说了一句。
高大男人却没有回应,自顾自地走进房间。
曹越摸索了一下开关,按了按,灯却没有亮。
“你还敢开灯?不要命了?”
被嘲讽地呵斥了以后,曹越缩回了手。
曹越没注意的时候,那个男人走了过来,手里拿着一个箱子,一手还拿着一个手电筒。
“停电了吗?”
曹越问。
高大男人把手里的东西放下,接着走过来,拉着曹越,让他坐下。
曹越并没有看清路,也没有看清摆设,只是高大男人让他坐,他就坐了。
凭感觉,好像是一个木头沙发。
高大男人打开手电筒。
可能是电池的电量已经不多了,又或者是灯泡太老旧了,手电筒的光很微弱。
高大男人拿手电筒照了照曹越全身,最后锁定了他的左腿。
“你伤得这么重,都没发现吗?”
“我……我没感觉。”
因为劫后余生,也因为血流得太多,现在曹越有点木木的,反应迟钝。
“幸亏天气冷,否则你早就失血过多死了。”
高大男人看曹越已经止血了,于是不着急为他止血,走到窗边看了看下面。
“他们走了。”
“能不能收留我一晚……我怕他们还在外面……我……”
高大男人没有回答他,只是开门去了外面,不知道他捣鼓了什么,然后又进来了,再一按,灯亮了。
原来是电闸被拉了。曹越想。
“我真的是调查记者,不是什么坏人!”
“你要是想我收留你,最好别一遍遍地强调你的职业。”
“……抱歉。”曹越想起刚刚进门,他自报家门的时候,似乎男人也突然要赶他出去。他也许有点
高大男人说着,在他面前蹲下,剪开了他的裤腿。
“说说故意制造事故是怎么回事。”
提到这个,曹越立刻严肃了起来。
“他们想骗几个工人,让他们受重伤,然后骗保,实际上是会送命的。”
高大男人手上不停,还在为曹越处理伤口。
“他们是谁?”
“长云建业。”
高大男人停下了手。
“不可能,长云建业是搞建筑工程的,如果出了人命,房子就不好卖,他们不会这么蠢。你在撒谎。”
高大男人的语气带着很浓的不满。
“我没有!你听我说完。他们想把几个刺头的工人送到临县的矿山组里,制造事故,让他们送命。“
“既然是刺头,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同意被送走呢?”
“因为长云建业骗他们,可以给他们从保险公司里骗来一大笔钱。”
高大男人沉默了一会儿,对曹越说:“你还能去医院看病吗?我只能给你做简单的处理,更多的,还是要医生给你看,否则你这条腿就废了。”
“应该可以吧,他们的势力有这么大吗……”
“我姑且相信你一次,你说的最好是真的。今天先休息,明天我送你去医院。”
“谢谢,但是你不用上班吗?明天是工作日。”
“不用。”
“为什么啊?”
高大男人突然回头,露出奇怪的笑容:“当然是拜你们记者所赐了。”
“发生……”曹越话刚出口,自己打断了自己,“不,我不问了。谢谢你。”
“嗯。沙发随便睡,我去给你拿个盖的。”
屋子里有暖气,曹越感觉冻僵的身体似乎被暖气烘软了。他看了看自己身上,试探性地问:“我能洗个澡吗?”
高大男人抱了一床旧被子出来,看着他笑了笑,“还想洗澡?我给你打盆水,你擦擦就行了。”
等曹越擦拭干净,高大男人已经为他前前后后换了几盆水。他算是看出来了,这人嘴上说着厉害,其实还挺心软的。曹越再次感叹自己命好。
第二天一早。
曹越被高大男人摇醒了。
“走,去医院。还能走吗你?”
他性子似乎很急,没等曹越试探地下地,一手抄起曹越,扛到了肩上。
“哎?!——”
曹越被吓得惊叫了出来。
“行了,别大惊小怪的。让你自己走,得走到什么时候去。”
这是曹越人生第一次被扛起来。整个人都蒙了。不过他是个病号,动弹不了。
“对了,我叫曹越,曹操的曹,越人歌的越,你叫什么?”
“……”
“不能说吗?那我不问了。”
“高程。”
高程最终带曹越去了一个小诊所,因为曹越的身份证不见了,跟钱包一起。
大医院里,曹越没法挂号。
小诊所的人似乎跟高程很熟悉,一进门,就看见一个穿白大褂戴眼镜的人迎上来。
“你又来了?”
高程:“这次不是我,是他。”
——TBC——